第六十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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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章
“澄子跟小雨吵架？”這個消息可以說既尋常又不尋常。如果只是說“吵架”的話，她們兩個哪一天不吵架？更準確點說，徐若澄跟柯潤雨說話永遠都帶著那麽一股子數落的味道，這就是她們倆一直以來的相處模式，怎麽就至於被惹哭了。
“也不能說吵架吧，其實是澄子把小雨單方面罵了一頓。”杜明暖攤攤手，苦笑一聲：“就我們不是在那兒吃飯嗎，大家都很累，也沒人說話。結果突然就是咣當一聲，徐若澄直接把碗給摔地上了。我們都傻了，曦曦還當她們倆開玩笑呢。”
“你到底有沒有用心練杠子啊？我不信一個D組下法就這麽練不出來？一個特定死活都湊不齊，你是覺得靠一項平衡木就能吃遍天，鎖定名額呢；還是覺得隊裏厚度非常在線，完全不差你一個杠子呀。啊？”徐若澄叉著腰，她的話過分的直接和刻薄，把在場其他幾人說得眼睛都直了，楞楞地看過去。她們根本不知道這突兀的指責的前因後果是什麽，也根本不知道要從何勸解起。
反倒是吳笙反應最為迅速，她第一個站起身，轉向劍拔弩張的徐若澄：“哎，別這麽說呀！”
“怎麽就不能說了。”徐若澄看都沒往吳笙的方向看，對天翻了一個白眼，繼續盯死了對面低著頭看餐盤的柯潤雨：“柯潤雨，我跟你講，你現在這個態度，就是自私，就是不負責任！避重就輕是最沒出息的，你就逃得過初一，也逃不過十五。”
柯潤雨的眼淚一顆顆地砸在桌子上，尷尬到了極致的安靜裏，杜明暖局促地起身，走過去拉了拉徐若澄的袖口。但第一個開口相勸的仍然是吳笙：“澄姐，這怎麽能叫避重就輕呢？就是每個人在訓練中各有側重，像你不是也，嗯，反正對平衡木自由操要更重視一點嘛。”
不得不說，吳笙這幾句話確實相當入情入理。杜明暖和柳曦作為在場的“老大姐”交換了眼神，很想念句咒語召喚簡秋寧出來“主持正義”，但這顯然不可能，於是只能硬著頭皮附和道：“是啊，大家都知道小雨訓練很努力的，澄子你別無理取鬧了。”
“我無理取鬧？”徐若澄鋒利眼神在無差別地轉了個圈，然而其中有幾個人心底卻莫名地升起了一絲怯意……可能這就是虛心的感覺。
“最好是我無理取鬧。”她最後扯過柯潤雨的手腕：“行了，我們出去說。”
留下食堂裏五個人面面相覷。
“所以她到底是……算了，我知道問這種問題根本沒意義。不過對於小雨來說——對於我們任何人來說，這個奧運名額都太重要，不願意冒任何多餘的風險也是正常的。”簡秋寧煩躁地薅了一把頭發。至少從理論上來說，柯潤雨的高低杠肯定用不著上團體決賽。
人不為己天誅地滅。柯潤雨這一路走得太艱難，去年就下過一次巨大的賭註，今年不願意再賭一遍很正常，真的很正常。即使她真的是故意地選擇了“保單項”，他人也沒有資格和立場去詬病，因為她本來就沒有對團體擔負更多的責任。然而，簡秋寧還是被這則消息弄得很沮喪，不祥的預感如夏夜裏迫近耳畔的蚊蟲嗡鳴，越來越響。
杜明暖握住了簡秋寧的手掌，她的眼神也變得深刻而又有些悲戚。“沒事的，”她下意識地安慰，但話到嘴邊卻換了個方向，又斷成一節節：“秋寧，……我……那個……其實我們……”
“是沒事的。”簡秋寧搶在她開口之前捂住了杜明暖的嘴唇：“沒事，我明天會找徐若澄，跟她說清楚這種事情絕對沒有下一次。在我們隊裏，就是會有很多秘密的，這個我理解，我也不想打聽，只要不會影響到最後奧運會上大家的表現就行——我相信不會的，明明我們都把奧運會看得那麽重。”
“就剩我們八個人了。”
“我們總應該要互相信任的吧。”
“對啊，確實。”杜明暖重重點頭，但還是再一次用有些覆雜的眼神看向了簡秋寧：“那個，其實大家都有各自的任務的，所以說，你別壓力太大，別給自己背太重的擔子，好不好？你現在四項真的都完全沒問題了，我覺得……我覺得其實不用再加難度的……你明白我在說什麽吧。”
“好，我知道了。”
所謂知己知彼，百戰不殆，在裏約的狂歡來臨前，她們其實也聽說了許多關於其它隊伍的消息。比如奎勒的升級情況，她除了180-540的第二跳並沒有什麽重要的升級，在全美錦標賽上比出來的四項總難度比秋寧要低；比如俄羅斯隊去年剛回歸的達維諾娃不久前宣布因傷退役；比如去年成為黑馬的英國隊今年在歐錦賽的表現普普通通，有些不盡人意。看起來華國隊的處境和前景似乎還不錯，但誰都明白這樣的消息不可盡信，於是在信與不信之間，反而有更多的焦慮滋生蔓延，構成催著人不斷向前奔跑的喧鬧的喇叭聲。
在一片喧鬧中，最後的一次正式訓練終於還是來了。
“我們今天不是拉練，是一次測試的形式。所以四個項目大家出場的順序都是隨機抽取的。”章齡再一次強調著：“雖然沒有裁判打分的環節，但是我們請到了鄭指導和齊柔老師給大家做點評，大家一定要認真聽取他們的意見。”
眾人彎腰鞠躬，望向站在章齡身邊的兩個人。鄭可方頭發又白了些，比去年來指導隊測那會兒看著老態了不少；齊柔還是拾掇得精致齊整——作為國際體聯的成員，她也是今年奧運會平衡木的主裁之一，這對於華國隊倒是個利好消息。
“好了，都開始熱身吧。”今天場館內的氛圍自然是格外嚴肅的，不僅僅是因為“最後一次”的分量。第一項跳馬是要提前申報動作的，簡秋寧知道杜明暖報的就是4.34，尤爾琴科720。她此刻倚在鎂粉盒邊上，細細地往手上擦著鎂粉。
“跳馬儲備很不錯啊，七個人裏有四個720了都。”秦望兒和簡秋寧抽到的是第二第三個連著上場，兩個人熱身結束拉著手往起跑位置走的時候，鄭可方翻動著出場名單的一句誇獎飄進耳朵，讓她倆小小驚訝了一下。什麽？四個720？難道吳笙也終於要支棱起來了嗎？難怪吳敬和梁淑在場邊扯著她絮絮叨叨，兩個人臉上都是一副相當緊張的模樣。
“澄子加油！”被抽中第一個上場的徐若澄已經踏上起跑線。身後的紙牌寫著大大的4.32，5.0，和剛才鄭導的話對應起來，似乎意味著她在這場游戲中註定的黯然失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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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澄子跟小雨吵架？”這個消息可以說既尋常又不尋常。如果只是說“吵架”的話，她們兩個哪一天不吵架？更準確點說，徐若澄跟柯潤雨說話永遠都帶著那麽一股子數落的味道，這就是她們倆一直以來的相處模式，怎麽就至於被惹哭了。
“也不能說吵架吧，其實是澄子把小雨單方面罵了一頓。”杜明暖攤攤手，苦笑一聲：“就我們不是在那兒吃飯嗎，大家都很累，也沒人說話。結果突然就是咣當一聲，徐若澄直接把碗給摔地上了。我們都傻了，曦曦還當她們倆開玩笑呢。”
“你到底有沒有用心練杠子啊？我不信一個D組下法就這麽練不出來？一個特定死活都湊不齊，你是覺得靠一項平衡木就能吃遍天，鎖定名額呢；還是覺得隊裏厚度非常在線，完全不差你一個杠子呀。啊？”徐若澄叉著腰，她的話過分的直接和刻薄，把在場其他幾人說得眼睛都直了，楞楞地看過去。她們根本不知道這突兀的指責的前因後果是什麽，也根本不知道要從何勸解起。
反倒是吳笙反應最為迅速，她第一個站起身，轉向劍拔弩張的徐若澄：“哎，別這麽說呀！”
“怎麽就不能說了。”徐若澄看都沒往吳笙的方向看，對天翻了一個白眼，繼續盯死了對面低著頭看餐盤的柯潤雨：“柯潤雨，我跟你講，你現在這個態度，就是自私，就是不負責任！避重就輕是最沒出息的，你就逃得過初一，也逃不過十五。”
柯潤雨的眼淚一顆顆地砸在桌子上，尷尬到了極致的安靜裏，杜明暖局促地起身，走過去拉了拉徐若澄的袖口。但第一個開口相勸的仍然是吳笙：“澄姐，這怎麽能叫避重就輕呢？就是每個人在訓練中各有側重，像你不是也，嗯，反正對平衡木自由操要更重視一點嘛。”
不得不說，吳笙這幾句話確實相當入情入理。杜明暖和柳曦作為在場的“老大姐”交換了眼神，很想念句咒語召喚簡秋寧出來“主持正義”，但這顯然不可能，於是只能硬著頭皮附和道：“是啊，大家都知道小雨訓練很努力的，澄子你別無理取鬧了。”
“我無理取鬧？”徐若澄鋒利眼神在無差別地轉了個圈，然而其中有幾個人心底卻莫名地升起了一絲怯意……可能這就是虛心的感覺。
“最好是我無理取鬧。”她最後扯過柯潤雨的手腕：“行了，我們出去說。”
留下食堂裏五個人面面相覷。
“所以她到底是……算了，我知道問這種問題根本沒意義。不過對於小雨來說——對於我們任何人來說，這個奧運名額都太重要，不願意冒任何多餘的風險也是正常的。”簡秋寧煩躁地薅了一把頭發。至少從理論上來說，柯潤雨的高低杠肯定用不著上團體決賽。
人不為己天誅地滅。柯潤雨這一路走得太艱難，去年就下過一次巨大的賭註，今年不願意再賭一遍很正常，真的很正常。即使她真的是故意地選擇了“保單項”，他人也沒有資格和立場去詬病，因為她本來就沒有對團體擔負更多的責任。然而，簡秋寧還是被這則消息弄得很沮喪，不祥的預感如夏夜裏迫近耳畔的蚊蟲嗡鳴，越來越響。
杜明暖握住了簡秋寧的手掌，她的眼神也變得深刻而又有些悲戚。“沒事的，”她下意識地安慰，但話到嘴邊卻換了個方向，又斷成一節節：“秋寧，……我……那個……其實我們……”
“是沒事的。”簡秋寧搶在她開口之前捂住了杜明暖的嘴唇：“沒事，我明天會找徐若澄，跟她說清楚這種事情絕對沒有下一次。在我們隊裏，就是會有很多秘密的，這個我理解，我也不想打聽，只要不會影響到最後奧運會上大家的表現就行——我相信不會的，明明我們都把奧運會看得那麽重。”
“就剩我們八個人了。”
“我們總應該要互相信任的吧。”
“對啊，確實。”杜明暖重重點頭，但還是再一次用有些覆雜的眼神看向了簡秋寧：“那個，其實大家都有各自的任務的，所以說，你別壓力太大，別給自己背太重的擔子，好不好？你現在四項真的都完全沒問題了，我覺得……我覺得其實不用再加難度的……你明白我在說什麽吧。”
“好，我知道了。”
所謂知己知彼，百戰不殆，在裏約的狂歡來臨前，她們其實也聽說了許多關於其它隊伍的消息。比如奎勒的升級情況，她除了180-540的第二跳並沒有什麽重要的升級，在全美錦標賽上比出來的四項總難度比秋寧要低；比如俄羅斯隊去年剛回歸的達維諾娃不久前宣布因傷退役；比如去年成為黑馬的英國隊今年在歐錦賽的表現普普通通，有些不盡人意。看起來華國隊的處境和前景似乎還不錯，但誰都明白這樣的消息不可盡信，於是在信與不信之間，反而有更多的焦慮滋生蔓延，構成催著人不斷向前奔跑的喧鬧的喇叭聲。
在一片喧鬧中，最後的一次正式訓練終於還是來了。
“我們今天不是拉練，是一次測試的形式。所以四個項目大家出場的順序都是隨機抽取的。”章齡再一次強調著：“雖然沒有裁判打分的環節，但是我們請到了鄭指導和齊柔老師給大家做點評，大家一定要認真聽取他們的意見。”
眾人彎腰鞠躬，望向站在章齡身邊的兩個人。鄭可方頭發又白了些，比去年來指導隊測那會兒看著老態了不少；齊柔還是拾掇得精致齊整——作為國際體聯的成員，她也是今年奧運會平衡木的主裁之一，這對於華國隊倒是個利好消息。
“好了，都開始熱身吧。”今天場館內的氛圍自然是格外嚴肅的，不僅僅是因為“最後一次”的分量。第一項跳馬是要提前申報動作的，簡秋寧知道杜明暖報的就是4.34，尤爾琴科720。她此刻倚在鎂粉盒邊上，細細地往手上擦著鎂粉。
“跳馬儲備很不錯啊，七個人裏有四個720了都。”秦望兒和簡秋寧抽到的是第二第三個連著上場，兩個人熱身結束拉著手往起跑位置走的時候，鄭可方翻動著出場名單的一句誇獎飄進耳朵，讓她倆小小驚訝了一下。什麽？四個720？難道吳笙也終於要支棱起來了嗎？難怪吳敬和梁淑在場邊扯著她絮絮叨叨，兩個人臉上都是一副相當緊張的模樣。
“澄子加油！”被抽中第一個上場的徐若澄已經踏上起跑線。身後的紙牌寫著大大的4.32，5.0，和剛才鄭導的話對應起來，似乎意味著她在這場游戲中註定的黯然失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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